对于鹿渊私藏了自己画像的事儿,殷菱臻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可就算重生过了,她到底还是个单纯姑娘,排开最初的不悦,剩下的就是害怕这事儿会被驸马误会——虽然没良心的张纪蒹现在就算误会了也不会吃醋。可谁叫她是如此在乎对方,想要努力维护自己在对方心中的美好形象呢?
“谢谢十三姐。”好在十三让人毁了那画像,如今已经是死无对证。殷菱臻的想法简单,但十二十三说与她可不是为了这个。就算殷菱臻的母亲出身不高,但到底十六也是皇家的公主。现如今殷菱臻又嫁给了她们的表弟,那就真的是她们自己人了。自家妹妹单纯,她们两个却是人精。这鹿渊平时做出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却在男子最重要的书房里放了十六的画像。若是十六与他结成良缘、又或哪怕还未嫁人,这都可以当作是小儿女的情窦初开。可明显,鹿渊是对十六贼心未死,哪怕只是暗暗藏了画像,一旦哪天被发现了。不说齐国公府落了面子,就是父皇那里也不好交差,更别提十六自己的名声了。
却见这初嫁了的小妹妹双颊微红、双目含春,也不知是在想家里那位还是谁。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揪回了这不长心的姑娘:“十六,你对驸马,是如何想的?”
十六殿下脸蛋上红霞乍起,言语闪躲:“还、还能怎么想?”
两人突然觉得放了心,将妹妹按在案几前,斟满酒。殷菱臻刚想拒绝,就见十三一脸坏笑,低声道:“放心吧,这是桂花酿,不醉人的。就算妹妹醉了,姐姐们也会喊十六驸马来接你的!”
好像又有了可以跟驸马撒娇的理由了呢!殷菱臻放下心来,于是不拒热情,饮下了几杯。甜酒入口,齿颊留香,确实不似平常家宴时喝的那种。然而这种酒也只是看似不醉人罢了,酒就是酒,哪有不醉人的呢?
饮酒、看歌舞,懵懂之间,殷菱臻发现今日的嘉宾特别多。除了她们姐妹,后面居然还来了好几位大人的家眷。已经有些醉意的十六殿下拉了拉坐在自己旁边的十五殿下的袖子:“十五,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被点名的安庆公主轻哼一声,手指点了点脸颊:“小十六,想从姐姐这得消息,该怎么说?”
“十五姐!”殷菱臻拉着对方的手,甜甜得唤了一声。十五殿下这才满意,说道:“安平请闻香阁来助兴啊,开宴的时候不就说了么?你有认真在听?”
殷菱臻扁扁嘴。十三的确在开宴的时候说过请了闻香阁的姑娘们来表演歌舞助兴。据说是闻香阁最近排演了什么新歌舞,吸引了广大文人骚客去观赏。可是还是很奇怪啊,这在场的又没有男人,干嘛要请这些女人来助兴呢?又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喜欢上女驸马……
“你怎么这么笨?”十五见小十六闷着不吭声,就知道她还没想明白。十五殿下对这位听众有些绝望,只好不设悬疑得说起大白话:“听说,卫沧秧卫大人前阵子也去看了那新歌舞呢。”
自家驸马被人喊去那种地方,哪怕是因了公事、哪怕什么也没做,这事儿任是放在哪位公主身上都是挺难接受的。前次,殷菱臻见到张纪蒹被鹿渊喊去闻香阁——虽然当时她自己也身在其中,可心里就老大得不痛快。后来要不是张纪蒹表现良好,她又极力想讨好驸马,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罢了。连她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殷云仙这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不是有句俗话“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么?说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夫妻之间有些小醋自是怡情,可做得太过就会伤了感情。这位十三公主可不像某十六那么傻、那么直接。至少遇上事儿之后,十三殿下还是很冷静的听清楚了是谁窜梭自己驸马逛了窑子,驸马当时又是什么反应,然后很温和得将那些大人的夫人们请到府上来作客。
今天,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好在自己不是沛公,明白了真谛的十六公主拍了拍胸口,低头握着酒杯开始装不存在。好想、好想张纪蒹啊……
一场宴会能被定义为鸿门宴,那自然也是有其道理的。有人精心设计、有人如瓮中之鳖、有人毫无察觉、有人却身不由己。但至少对于思淼来说,在此处见到殷菱臻,今日的公主府之行变成了一次意外的惊喜。
闻香阁在京中且算是高雅之所吧。当然,这高雅的参照物是更下层的勾栏。虽都是青楼楚馆,一个立足于底层,一个依赖于显贵,大抵就是打狗看主人的意思吧。然实际上,对于处于上层的人们来说,她们都不过蝼蚁。
揭开闻香阁华丽的外衣、抛开那些定义为优雅之丝竹,她们也不过是在进行情与肉的交易。在里面呆久了,思淼以为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至少那些达官贵人们穿着衣服的光鲜亮丽,以及衣衫尽褪的丑恶,她都已见过太多。跻身在这污秽之所本非她愿,若非今日见着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她不会觉得上天待她不薄。
她意识到自己得来了一个机会,一个盼了许久的机会。
平翎公主殷菱臻,当今天子最喜欢的女儿,今年刚嫁了齐国公府大公子当驸马。张驸马虽然自幼多病,却是玉龙山仙师的高徒。而这对新晋夫妻,就在前不久还携手在她的房间里……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尊贵身份的夫妻一起逛青楼,而这也将成为她的资本。
谁说,蚍蜉就一定不能撼大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