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找来几辆牛拉车和人力推车,让行动不便捷的老人孩子以及一些伤员坐上,其他人则步行前进。
由于人数众多,队伍拉得很长。加上路程颠簸崎岖,行进的速度非常的缓慢。
都已经日上杆头了,他们也只不过才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这样下去,能不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大邑城都是疑问。
李乘昭的内心可有些着急,若是在天黑之前没有到达大邑城,这荒郊野外的无险可守,摆明了他们就是脱光了衣服的待宰羔羊,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可不想苦战了一个夜晚换来的是这种结局。那老许他们那么多的人牺牲,可就真的是白费了,自己也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李大人,为何一路上不见官道?全是这种泥泞小路?这样下去我们很难在天黑之前到达大邑城。”
李倓听到李乘昭的质问,脸色有些挂不住:“实不相瞒王爷,江州多是山地丘陵盆地一类的地形,少有平原。所以至今江州境内的官道修建数量还远远比不上其他的州郡。所以大部分都是这种由老百姓们常年走出来来的小路。”
李乘昭身为从小锦衣玉食的皇子,除了上战场之外就没有离开过江宁城,这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所谓的民间疾苦。在江宁城的里的富足生活让他以为南唐已经是国泰民安,百姓富裕的景象,不想在国境之内还有如此落后的地方。
看来当初自己被封江州的平成王惹来其他王子嘲笑的原因是在这里。自己得到的封地并非是一块富饶之地,相反,是一块偏远贫瘠的土地。
“可是照此速度,我们绝对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大邑城的。昨晚至少还有个雍城可以作为倚仗,可如今是荒郊野外,要是到了晚上,本王就算是通天之能也不做不到击退尸人。”
“不过王爷不用担心,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比较平坦的官道了,并且这个官道直达大邑城。等上了官道,我们的行进速度应该会快上很多。”
李乘昭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李倓前方所指的那座山,神色并未轻松几分。
可以想见,后面还会陆续有来自其他地方的难民加入队伍。随着队伍的数量越来越庞大,行进速度只会越来越慢,现如今到天黑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
“东集,你去前面开路。命令所有人打起精神来,加快速度。”
“是!”
……
与此同时,大邑城府衙之中,邑城知府彭榷正在接待两位客人。这两人,正是从雍城成功逃脱的雍城县令郭兆与江州部将周昆。
他们昨日傍晚时分便乘船从琉璃江的港口靠岸进入到大邑城之中,今日特地主动登门拜访邑城知府彭榷。
谁都清楚,李乘昭与李倓都不在大邑城之中,如今城里管事的,自然是这位正五品知府大人。
彭榷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分别坐在自己左右两侧的两人,神色有些拘谨:“郭大人,周部将,依你们所言,节度使大人与王爷只怕此时都已经遇难身亡变成你们口中所言的那种只知道吃活人血肉的怪物?”
郭兆与周昆对视一眼,随后周昆说道:“知府大人并未亲眼所见,所以不知道那些怪物的可怕之处。我们可是在跌马县的时候与他们直接正面交过手。如今想来,仍旧是心颤不已。他们不死不灭更不会知道累,见到活人就撕咬,至死方休。而被他们咬死的人也会变成其中的一员。这就导致了如同瘟疫一般传播开来。估计经过昨晚一夜,雍城已然失守。至于王爷和节度使大人,虽然末将不愿意去相信,但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彭榷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当这邑城知府足足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年轻的时候还曾想着上进,可自从朝廷直接派来一个李倓成为一州节度使,彭榷便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官途算是到头了。如今年纪也大了,也不存多想。多年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安安稳稳地告老还乡。可眼看着自己快到了解甲归田的日子,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正四品大员和皇族亲王都死在了江州,这让他这个邑城知府一时间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本官该如何向朝廷和陛下交代啊!这下不仅官职不保,只怕这条老命也是要交代了。”
郭兆轻咳了两声:“知府大人,眼下最重要的只怕不是如何向朝廷和陛下交代,而是疫情蔓延的情况。经过昨晚,下官推测,疫情肯定会继续蔓延,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波及到达大邑城这边。”
彭榷砰得一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既然是疫情,那就是天灾。本官这就向朝廷申请救援?”
“彭大人,只怕眼下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疫情现在还只是在江州北部进行扩散,目前还是可以掌控的局面。如今我们的局面已经很被动了,但若是能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消灭了这场瘟疫,或许能将过补功也说不准。至于王爷和节度使大人的事,到时候就算朝廷和陛下怪罪下来,我们以顾全大局进行推脱,想来以陛下的英明,也不会降罪太大。”
彭榷汗如雨下,眼下的难题可能是他从官以来所面临的最大难题。他原本以为这大邑城里,表有江州节度使李倓,暗有皇子亲王李乘昭,出了什么事情自有人盯着,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背锅。自己这个小小的知府大人就可以高枕无忧颐养天年了,没曾想居然摊上这样的事。
“这样真的能够瞒天过海吗?若是被发现了,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是要诛九族的!”
周昆站起来,向彭榷行了一礼:“大人大可不必多虑。知晓一切过程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只有我们几个。更何况大邑乃是江州之根本所在,眼下我建议立刻实行封城。不准进也不准出。这些怪物是以活人血肉为食,若是长期没有食物进行猎食,他们自然也就无法生存,到时候这瘟疫不就自然而然就解决了吗!”
周昆虽是一介武将,可这一番说辞有理有据,最为重要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是站在维护彭榷利益的角度去分析问题。每一句话都说在了彭榷的心里。他说出了彭榷心里所想但却不敢说出来的话。
“周将军之计的确可行,可若是有其他地方的难民来投靠我们该如何是好?难不成闭门不开拒之门外?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彭大人,天灾当前,我们当量力而为。就连节度使大人和王爷都不能保全,你我皆知我们保全不了所有的人。整个江州之中的贵族几乎都在大邑城之中,只要这里不出事,一切都还在。何况大人不妨现在就去做一份调查,看看这大邑城之中究竟有几人愿意开放城门?”
“这……”
周昆的话的确把彭榷给问住了。天灾当前,又有几人还有闲暇功夫去管别人的死活,能够保全己身都已是不错了。
“彭大人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末将相信,这场瘟疫终究是会过去的。”
彭榷仍旧有些犹豫不定,他一介知府实不敢下如此重大的决定。他深怕自己的一个错误决定,就让自己背上了千年的黑锅,被后世子孙戳脊破梁骨。
他一向胆小,这样的事情他从来不敢轻易去尝试。
周昆见状,给了郭兆一个眼神,郭兆立刻领悟,随后走上前来挽住惊魂未定的彭榷:“如今节度使大人和王爷皆不在城中,生死存疑。依照我南唐律法,此时彭大人便是大邑城,乃至整个江州最大的指挥官。您不仅拥有决策权更拥有江州兵权。我相信周将军还有城中一应官职,皆愿听从彭大人号令。彭大人,江州百姓的未来,现在可就掌握在您的手里啊。”
不知为何,虽然郭兆和周昆两人的言语和态度都很谦卑,但彭榷却总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到了骑虎难下,不得不发的地步。
“可本官如何担当得起如此大的责任?”
周昆堆着笑脸说道:“彭大人,下官也是做父母官的。只要这一次彭大人帮助大邑城的百姓度过此劫,后世的人只会念着大人的好,至于那些没能救下的人,他们也没有后人可恨大人了。这完全就是一劳永逸,立于不败之地啊。大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彭榷答应了之后,周昆与郭兆两人离开了府衙。郭兆原本想邀请周昆去百香楼喝上一杯,但被周昆婉拒了。郭兆也不强求,就独自离开了。